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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小卡“收割”未成年人

发布时间:2023-10-25 08:01:26来源:
  周彤的手机里有一个计时器软件,记载着自己开始追星的时间——她把花钱买偶像“小卡”的那天设置成了第一天,至今已经一个多月。

  每晚睡前,她都会翻开粉色卡册,把自己精心收集的几十张小卡都观赏一遍。这是一个由十几名成员组成的韩国男团,明星本人的自拍照片被固定在长8.5厘米、宽5.5厘米的卡片里,包裹着一层薄膜的硬卡纸,微微反光。

  “小卡”是当下粉丝群体中最风行的周边商品之一。起码要有小卡才干算入门级的粉丝,这已经成了粉丝圈子里不成文的规定。动辄珍藏数百张小卡的粉丝比比皆是,但事实上它甚至并不是一件商品,只是购置明星周边产品后附送的一张赠品纸片。

  也由于并不是售卖产品,小卡并没有固定价钱,大都通过粉丝间的二手交易流通。一张小卡的市场价钱在几十元到数百元不等,较为稀有的可以卖到几千甚至上万元。

  数量宏大的“追星”群体,种类繁多的小卡样式,逐渐催生出了买卖小卡的“卡圈”。在这里,大批未成年粉丝融入规矩,交易买卖。欺骗、售假、“跑路”等问题随之而来,绝大多数情形下,粉丝们都只能自认倒霉。

  谈到破费这么多钱购置一堆“纸片”是否值得,刚刚升入高一的周彤一边喝奶茶一边翻看着卡册,头也不抬,“不想去斟酌值不值得,我是苏醒地被割韭菜。”

  破费几百元只为买价值几十元的赠品

  北京市海淀区某商场平日客流量并不多,但十一假期这几天是例外,因为三楼区域正在举行限时“小卡集市”。和一二楼的冷僻不同,站在楼梯上就可以听到三楼洪亮的音乐声和充斥了追星专属名词的热烈讨论。

  来这里购物的大都是背着双肩包的学生,甚至有和妈妈牵着手的小孩,十几个摊位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小卡,每张都有单独的标价,有的甚至还有粉丝依据小卡内容取的“名字”以及“爱称”。

  周彤和两个朋友早上八点多就动身来到这里,一直逛到了下午五点,她精挑细选地购置了17张小卡,另一位朋友屈婷则买了27张。

  屈婷是三人里最先中意上某韩国男团的,两个多月前同窗送了她一张专辑,她好奇地去短视频平台搜了一下,在平台密集的视频推举下,她很快“陷入”了。一场测验后,她背着书包来到售卖专辑的店里,一口吻买了三张专辑,每张售价一百多元,附赠四张卡,“总共十二张卡,我就抽中了一张我中意的成员!”尽管认为价钱很贵,抽卡运气也不好,屈婷依然对自己拥有偶像第一张小卡那一刻的幸福感印象深刻。

  通常来说,小卡并不是一种单独的商品,而是一件赠品,也就意味着想要获得一张小卡,并不能在官方渠道直接购置,而是须要购置专辑等周边商品,从而获得附加在其中的赠品卡片。

  屈婷中意的韩国偶像是多人集团,而小卡是随机赠送,粉丝如果只购置一张专辑,极有可能并不能获得最想要的某位成员的小卡,购置的专辑越多,抽到中意小卡的概率才越大。而如果运气不好,像屈婷一样,破费四百元只能抽到一张市场价几十元的小卡。

  李姿中意的中国某男子偶像集团2023年发行的专辑中,附赠的小卡多达100多种,该专辑销售量超过一百万张。

  除专辑小卡外,从官方渠道获得一张该集团的小卡并不算容易。要先破费298元购置官方粉丝俱乐部的高等会员,也就是购置商品的“入场券”。公司会不定期出售高等会员可购置的成员写真集、文具、玩偶、专辑等周边产品,价钱从几十元到上百元不等,会员在购置商品后才干得到那张赠品小卡。

  “专辑本身是没有价值的,”这几乎成了大部分粉丝之间的共鸣,没有几个人会真正在乎甚至播放那张CD。屈婷在深刻懂得小卡后,开始直接在二手市场购置小卡。她拥有大小两本卡册,能装上百张小卡,收集了一个多月的小卡,卡册依然还有许多“空位”,她便拉着在她的影响下也开始“追星”的好朋友们来到了“小卡集市”,目标是“把卡册装满”。

  屈婷每天会在好朋友的微信群里分享男团的视频和照片,两个朋友很快从“懒得点开”到“也爱上了”,三个人开始一起追星、研讨小卡。她们中意这种“收集”的感到,对每一张的专辑名称和特色倒背如流,会在睡前和空闲时掏出卡册,当作睡前读物,一张一张观赏。

  买卖双方多数是未成年人

  青青的女儿读小学三年级,在学习舞蹈的进程中中意上了一名韩国女团的成员,在短视频上经常刷到该明星的小卡视频后,向青青提出了购置小卡的愿望。青青对女儿说,如果你测验考到妈妈认可的名次,就可以买小卡给你做嘉奖。

  收到小卡的当天,女儿坐在桌前对着快递盒手舞足蹈,边拆盒子边对妈妈说,“我认为好紧张呀。”青青知道,或许这只是女儿一时的兴致,但自己依然不能大意,须要领导她,“我知道现在有很多假卡,所以得先帮她挑一挑。”

  在售卖小卡的一些账号介绍里,经常呈现的一句话是“未成年勿扰”,尽管这些账号的主人极大可能也未成年,但她们并不想和未成年人交易,因为“未成年”总是和反悔、退单、父母请求退款等情形接洽在一起,“这个圈子未成年人真的太多了,几十块钱对很多粉丝来说也不是小钱,可能看到另一个人廉价一块钱她都会想退掉重买,”15岁的张婷介绍。从去年起,在同窗的推举下,她也成为了“卡圈”中人,在网上收集、出售女团成员的小卡。

  张婷的同窗中,有些同窗的父母并不支撑,会偷偷卖掉,甚至撕掉他们的小卡。也有同窗沉迷其中,“究竟小孩子比拟容易叛逆。”而小卡也成了未成年学生社交中的一环,如果嘴上说中意哪个明星,但没有对方的小卡,很容易影响社交关系。

  “未成年人管不住钱,容易不理智,”找张婷购置小卡的买家,很多是初中学生,“成年人也有,但是比拟少,大部分是未成年人。”经常有未成年学生找到张婷,讯问能否帮忙留住一张售价三四十元的小卡,等自己攒够钱就来付款,张婷一般都会拒绝,“如果几十块钱都要省吃俭用,我认为还是应当把买卡的钱用到自己身上,究竟那只是一张纸片。”

  尽管如此,一个深夜,张婷还是突然收到一条质问消息“你是谁?”她不解地回复了一个问号,对方持续气概汹汹地质问,你卖的是什么破东西?一张破卡片要几百块?张婷意识到可能是买家的家长找上门来。

  买家是一名六年级小学生,几天前的深夜在二手交易平台上找到她讯问一张售价300元的韩国女团成员小卡,并且表现自己买卡得到了父母的批准,但未成年人没有支付宝,对方问,能不能在微信上直接转账,张婷批准了。

  张婷没想到,这名六年级的小学生撒谎了。事实上,对方父母并不知情,女孩是趁父亲睡着后,偷偷用父亲的微信余额转账,父亲发现后找到张婷质问,先是诉说自己家庭的困苦,不停请求退款,张婷拒绝了。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对方父亲发来的一个视频,视频中他狠狠地抽了女孩几巴掌,“我没敢看完,赶紧把钱退给他了。”

  在小卡交易中,有一条听来似乎有些“霸王条款”的规定经常呈现:小卡出售后一概不退不换,如果在发货前买家撤消交易,须要承担售价30%的“跑单费”。经常进行小卡交易的一些粉丝介绍,因为未成年买家每笔交易都存在不稳固性,所以许多卖家只能强迫制订一些听起来并不太合理的规定,“但她们也完整可以不遵照,反正都是圈子里不成文的规定,而且大家都未成年啊。”

  难以鉴定的真假卡

  还在读小学的芊芊在视频网站依附宣布小卡视频,已经拥有超过40万粉丝,每个关于小卡的视频都能获得数万点赞。

  视频中她一边麻利地打包小卡,给“小卡”对光、换卡膜、贴上索引贴、放入卡套,用硬纸壳保护起来,再用可爱贴纸、蝴蝶结装潢,放入信封中,最后塞入各种各样的“小礼物”,放入硬纸盒中。她同时一边用稚气未脱的声音介绍着,有人在评论里开玩笑说她熟练得像一个会计。

  随着越来越多的未成年人涌入小卡交易圈,繁琐的交易规矩和光鲜的包装背后,讹诈等恶劣行为也越来越猖狂。在微博上,小卡的买卖有专门的微博话题页,叫做“倒卖女王”,关注人数超过16万。

  未成年地位带来的交易壁垒是他们面临的第一道坎。由于地位限制,有时无法应用一些须要实名认证的交易平台,直接微信转账后对方“卷款跑路”的情形大有人在。“总有人说自己未成年没有支付宝,能不能微信直接转账”,卖家周彤笑称遇到自己是未成年买家运气好,自己的妹妹就曾经在网上买小卡被骗过。

  周彤称,妹妹在短视频上看到某明星小卡,认为好看后就像平时购物一样,去购物平台直接搜索购置,拿到手才发现是商家自己印刷的卡片,并不是官方发行的小卡。“人家拿自己印的卡卖给她官方卡的价钱,她也没处所说理去。”

  一张纸片的印刷成本可以低至几毛钱,但热点小卡的价钱大都在三百至五百元,利益驱使下,鱼龙混淆的交易渠道让越来越多“假卡”流入市场。“现在网上还有帮人鉴定小卡的服务,几块钱一次。但平台很难去鉴定一张卡片的真伪,也不会供给认证服务。”在一家小卡交易平台工作的王凯对相似事件深有感想。他告知记者,在他工作的平台上,买卖小卡的大部分都是未成年人。每次看到买家的个人认证信息是三四十岁左右,王凯就知道,又是一个拿父母地位信息交易的未成年人,他的心就会提到嗓子眼,生怕这单交易后续会呈现纷争。

  依据经验,王凯认为重要问题还是未成年人可能没有很强的辨别才能,缺乏经验,“比如一张市场价为200块左右的卡,如果突然有人卖30块,我们会认为这确定是假的,但是有些孩子可能会认为好廉价,我要赶紧买。”

  张婷介绍,除了买到假卡外,“拼车”也很容易产生问题。“拼车”指的是粉丝为了得到某成员的某张小卡,团购大量专辑,“专辑只要够多,总有想要的那张卡。但买这种专辑是须要在收到商品前确认收货的,对方一旦收到钱就可以跑路。这种情形还挺广泛的。”

  一个团购群里动辄数百人,一旦“团长”跑路,涉及的金额一般高达数万元,“没有什么措施追回,只能自认倒霉。”

  粉丝经济的“韭菜”

  无论是在“倒卖女王”话题页,还是在其他小卡交易平台,“挂人”和“避雷”都随处可见。

  对于未成年人来说,单价并不高的几张纸片是很难维权,无论是向平台申述甚至报警,都很难得到一个“裁定”。他们只能通过将交易对方的社交账号、姓名、电话号码、家庭住址等个人信息在网上公开的方法来“挂人”、“避雷”,以到达互相提醒的目的。

  在“倒卖女王”话题下,讯问“怎么追回钱”的求助帖下,回复一般都是“猖狂给对方打电话”、“去对方学校表白墙挂人”等方法,但大都于事无补。

  “其实很难追回,感到大家都快习惯被骗了,一般就是差不多就算了。” 张婷的朋友就曾在二手交易平台上购置到假卡,她把对照图、开箱视频等材料一股脑都发给客服,想尽了各种措施想要追回那笔钱,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卖家不承认,平台客服也表现无法鉴定小卡真假。非品牌商品无法认证、认证材料不够、无开箱视频等原因都有可能导致平台不支撑所谓的“小卡维权”,究竟那只是一张纸片,尽管可能被炒到几千上万元。

  北京京康律师事务所林豪律师介绍,《中华国民共和公民法典》对未成年交易的合法性进行了明确规定,不满八周岁的未成年人为无民事行为才能人,进行的全部交易行为在法律层面上都不被认可。八到十八周岁的未成年人为限制民事行为才能人,应在全面懂得交易物品的价值后再进行交易,交易的合法性视情形而定,“要看这个钱花的跟他的经济程度和智力认知程度是否相符,比如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花了父母上万元去买小卡,那可能就是不合理的。”

  同时林豪表现,各交易平台有责任针对未成年人以及未成年人较为关注的商品进行更严谨、全面的额外规定与保护,互联网服务供给商如果容许未成年人去注册账号,就必需得为未成年人之间的交易设置必定的监管机制,这也是有例可循的,“比如游戏厂商现在对未成年充值就有一些单独的规定”。

  研讨粉丝文化多年的南京大学新闻流传学院朱丽丽教授介绍,和粉丝对偶像的点赞、转发同理,“小卡”对粉丝而言,是一种更深层的地位象征和社交符号,是正常的青少年中风行的亚文化资本,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首先我们要先懂得青少年追星时的感情,而不是一概否认。”

  但与此同时,随着网络和商业社会的发展,“粉丝”群体越来越多被关注,也就自然而然会被资本捕捉到,从而成为从中牟利的“抓手”,缔造了“粉丝经济”,“粉丝经济是一个链条,文化产业、经纪公司、平台、媒介、明星、粉丝都是其中的一分子。”

  小卡营销对韩国集团来说尤为主要。2020年起,韩国娱乐公司开始与中国娱乐平台合作,推出了“线上签售”,即会抽取必定数量的购置专辑的中国粉丝,和明星本人进行2分钟左右的线上视频,推出的小卡种类和版本也越来越多,有些集团发行的专辑附带的小卡有上百种。

  在娱乐公司的“小卡”营销下,韩国集团的“中输”,即中国粉丝购置专辑的数量,占比越来越大。王凯介绍,跟两三年前相比,韩国偶像集团的专辑销售量几乎涨到四五倍,“以前一张专辑卖一百万张都很多了,这两年卖四五百万张都是常事,而且中输基础能占到一半。”

  尽管无论是中国还是韩国的娱乐公司,还是各平台售卖小卡周边产品等商家,都在试图从未成年粉丝的口袋里“掏钱”,但大部分粉丝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都是自愿的,公司也没有强迫购置。”

  朱丽丽表现,相干平台机构等应当对青少年进行恰当领导和保护,“比如如果小卡的交易火到了必定的水平,可以出台一些相干的市场标准。既然它属于市场行为,就应当遵照市场标准,比如溢价到什么水平是合理的等。”

  但朱丽丽觉得,领导未成年人追星,最主要的是要辅助青少年们认识到,粉丝经济的本质其实是以资本盈利为核心,使得他们的追星行为在一个适度、可控的范畴内,“追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过度作为粉丝经济的“韭菜”就没有必要了。”

  (文中周彤、张婷、屈婷、芊芊、青青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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